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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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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一座雲霧繚繞的仙山,山腳被層層疊疊的密林覆蓋著,山頂從遠處望去則堆積著皚皚白雪,兩只羽色漂亮的青鳥盤旋在外,整座山被一層淡淡的金光和濃濃的白霧籠罩在其中,這裏便是蓬萊仙山。

泰煙躲在一塊巨大的石頭後面,身上的那件紅中衣爛得七七八八,即便是騎著腳程最快的墨流駒,她來到這裏也耗費了近半個月的時間,這其中唯一聽到的好消息是途中路過一家客棧時,那裏面的店主曾經接待過一位墨發玄衣的少年郎,少年郎衣著不凡,面容冷峻如玉,看樣子應當是哪個貴胄家的子弟,只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卻無端的透著妖異,叫人瞧了有些害怕。泰煙猜測那人便定是祁司辰了,又仔細問了方向,他果然是朝著仙山去的。

她的頭發全部編成了二指寬的粗辮,底部用紅色的線繩拴著,身上先前跟行腳商換的那件玄色的袍子如今也已經被撕成了碎片,零零碎碎的布片如花瓣般被刻意散著丟在大石頭外面。泰煙從宮裏出發時那專程留著作盤纏用的滿頭金簪也在行腳途中被一些不懷好意的商販和客棧店家坑騙得所剩無幾,如今她身無分文,渾身上下值錢的東西僅剩了一塊祁司辰曾經送的玄玉,玄玉早在祁司辰手中時便被施了法,這一路都如護身符般默默的保護著泰煙避開了不少禍患。

墨流駒在昨日裏馱著女郎渡河時不慎沈於水底,泰煙為它難過之餘才知曉原來世人找不到蓬萊仙山,不僅是因為它隱匿在雲霧中,更是因為有這一條深不見底的河作隔斷,隔開了仙界和人間,而那折子書上也記載著,仙山是仙人兩邊的交界之地。

一路下來,便只有在自己出宮時追著碧荷緊隨其後跟來的黑娃兒一直陪著自己到了現在,眼下小家夥正趴在泰煙的膝蓋上,一雙黃澄澄的眸子緊張兮兮地盯著石頭外面的精怪們,它渾身灰毛乍起,並不龐大的身子瑟瑟發抖。

泰煙偷偷望去,這群精怪個個都奇醜無比,其中領頭的是一隊癩蟾蜍,它們每個都有一人高,正在嗅著她丟下的那些布片四處尋找她的位置,布片上沾著她的氣味,這群精怪一時間有些迷了方向,感覺到處都是外來的人類氣味。正在泰煙覺得自己就要躲過去之時,一只精怪隨手丟棄的布片飄到了她頭上,布片緩緩落下來,混雜其中的精怪酣腥味弄得黑娃兒鼻尖一癢,一個噴嚏暴露了泰煙的位置。

“快點,這家夥在這邊,別讓她跑了!”

“聞著好香,一定很好吃,嘶哈……”

“他娘的膽兒真是肥,連蓬萊山都敢闖,老子好久沒開過葷了,這回定要宰了這個人類好好嘗嘗!”

蟾蜍精們眼睛裏充斥著貪婪的黑光,綠油油的腮幫子一鼓一鼓地收縮著,它們背上的疙瘩翕動,不少白白的肥蛆從裏面一股接一股地如開花般被擠出來,落在地上便四散開尋找著躲在附近的泰煙。泰煙躲在草叢裏,心驚膽戰地看著從身後爬過來的蛆,就在一只蟾蜍跟著蛆越靠越近的時候,黑娃兒猛地伸著尖銳的爪子尖叫著沖了出去。

“喵嗷——”

“什麽鬼東西,給老子滾下去!”

小家夥死死的咬在蟾蜍精臉上,蟾蜍精一時間甩不掉它,只好放棄追附近那個人類,與黑娃兒纏鬥在一起。泰煙看看體型嬌小的黑娃兒,又看看地上就要沖自己爬過來的白蛆,另外的幾只蟾蜍已經從背後向這邊靠了過來,準備出手幫被撕了臉這只的忙。若是它們靠近,有一直留意這些蛆動向的便定會發現自己,管不得其它了,泰煙閉了眼睛穩住心神,她狠心扯開自己身上的紅衣,跳起來跑了出去。

黑娃兒,保重!我相信你能跟過來。

蟾蜍們果然被全部吸引追了過去,林子裏七拐八繞,很容易將人給跟丟,但好在這次泰煙似乎慌了神,因為太過用力,留下的鞋印也過分清晰,精怪們得意地跟著鞋印一路追到一條有岔道的山坡上,卻見路中間只丟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紅衣,不見女娃的蹤影,聰明的蟾蜍們自覺上當,急忙調頭向另一條道追去。

待蟾蜍們全部離開,泰煙這才從山坡下吃力地往上爬,聞著泰煙的氣味跟到附近的小山貓聽到她的聲音,急忙將人給拽了上來,牙都差點崩掉幾顆。原來泰煙方才並沒有跑去另一條路上,她大膽的賭這些癩蟾蜍狂妄,玩了一招特殊的金蟬脫殼,果然它們沒有仔細檢查便追去另一條路了。

劫後餘生的泰煙捂著胸口松了一口氣,她想摸摸黑娃兒的腦袋,才發現自己被山坡底下的亂石和樹枝刮蹭得渾身都是小傷口,兩只手心尤其嚴重。眼下放松下來了,汗水掉進傷口裏,恢覆的麻癢感和刺痛感才一股腦全湧了上來,疼得泰煙兩眼一黑差些再次栽下山坡去,幸好黑娃兒眼疾嘴快,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襯裙。

“黑娃兒,多謝你,這一路真是多虧有你在我身邊!”

泰煙感激的摸摸黑娃兒的腦袋,小山貓驕傲的蹭著她的手心,弄得她手心更癢了,泰煙看著自己的手心,上面密密麻麻的傷口已經恢覆了五成,似乎,自己的修覆能力變強了。

“喵嗷……”

黑娃兒用毛茸茸的腦袋頂頂泰煙的肚皮,泰煙擡頭看去,發現小家夥正在用可憐兮兮的表情摸著自己的肚子,她伸手去戳了戳,小家夥竟然直接學著人的模樣吐出舌頭躺在地上身子一展便開始裝死。咕嚕嚕……泰煙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來,她頭還有些暈,勉強支撐著站起身,又沖地上賴在自己腳邊撒著嬌不肯起來的黑娃兒伸出手去:“昨日帶的幹糧剛才逃跑時不知道掉在了哪處,走吧,隨我一同去另尋一些來。”

“喵嗷~”

小山貓這回利落地翻起身跳到了泰煙手臂上,中衣已經被剛才的蟾蜍們扔到了山坡底下,去撿是不可能了,泰煙現在便是僅穿著一個襪胸,底下一條破布般的襯裙遮羞,鞋子也在滾下山坡時掉落了。小山貓躺在她的懷裏,貼著身子聞她香香的味道,雖然都餓著肚子,但山貓此刻心裏卻感覺癢癢的:這個人類女子身上好溫暖,就像……在母親懷裏時那樣……

小家夥的眼珠黯淡了下來,一層濃厚的陰翳升起,它沒有忘記,自己的母親是被抱著自己的這個女人吃掉的。

山坡下,追尋未果的蟾蜍們準備返回時卻撿到了泰煙的鞋子,領頭的蟾蜍邪笑一聲,它帶著小弟們跳上山坡,跟著泰煙掉落在地上的點滴血跡尋到了她的蹤跡。

少女懷中的紅蘋果全部滾落到翠草中,黑娃兒分明聽見了異常的動靜,卻不願提醒她有危險在靠近,看她被捉時那雙好看的眸子浸滿淚水,看向自己時卻不是在求助,而是在說快跑!黑娃兒又不忍心了,猶豫再三之後還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來到仙山之後,它感覺自己的靈智又健全了不少,剛才在她懷中時被回憶刺激了一番,讓它的靈智已經徹底趨近於了一個成熟妖物的水平,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完全沒有進行過修煉的緣故,黑娃兒還是無法和人一般開口說話,依舊是只能喵嗚喵嗚的嚎叫。

山洞中蟾蜍們散去了,只留了一個在洞口外面負責守衛,泰煙被綁之前雖說已經吃了半個蘋果,但是到底不足以果腹,眼下被綁著動不了,饑餓和疲憊感便兇猛地侵襲而來。山洞不算深,但是石壁卻很厚,透過墻壁上唯一的那盞火把帶來的光亮,泰煙努力睜開眼睛打量著四周,除了這種密林之中常見的蟲子在到處爬之外,地上還散亂的堆積著不少或受傷或死去的弱小獸類,白骨和肉。

洞中腥臭異常,刺鼻的味道沖擊得本就疲憊無比的泰煙頭皮發麻,眼皮不住往一處合。她費力地尋找著這股讓自己倍感不適的臭味源頭,卻在火光不大能照到的角落處,依稀認出了兩個靠在山洞壁上的人影,看身形和衣服是一個小孩和一個婦人。泰煙連忙欣喜的小聲呼喚她們,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有蟲子不斷爬過的窸窸簌簌聲。她疑惑地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有不少密密麻麻的甲蟲在兩人身上爬進爬出,有一部分甲蟲被泰煙剛才的動靜嚇到,連著一大片抱團滾落到地上,泰煙愕然看清兩個人的半邊身子已經被啃得只剩下了白骨,另一半身子卻完好無損的依舊保持著健康的人樣,那股異常刺鼻的腥臭味便是源自這兩個人而來,一股濃濃的惡心感襲上心頭,泰煙脆弱的身子終於抵抗不住,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有甲蟲開始向失去意識的泰煙爬過來,小山貓突然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裏鉆出來,兇巴巴的呲著牙哈退了這些甲蟲。它咬著泰煙的襪胸,費勁巴拉的將她拖到了一處蟲子較少的地方。

“水……,水…………”

虛弱的泰煙無意識的低聲呼喊著,小山貓蹭過來替她舔舐著幹裂的嘴唇,但是泰煙卻仍然不見好轉,小家夥急了,看著地上小坑中的積水,它靈機一動,跑過去沾濕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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